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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丝如针,密密刺入太极殿西阁的琉璃瓦,檐下滴水连成一线,在青石阶上敲出细碎而冰冷的节奏,仿佛天地间正以水珠为笔,记录着不可言说的密语。
殿内烛火被穿堂风扯得忽明忽暗,将年轻天子的身影投在墙上,拉得修长、孤寂,仿佛一柄出鞘未尽的刀,悬于暗影之间,轮廓随火光微微颤抖,似有千钧重压。
空气里浮动着松脂燃烧的微呛与潮湿木料的霉味,指尖触到案几,竟沁出一层薄凉的水汽,如同触摸到一段被遗忘的旧事,冷意首透骨髓。
他手中的那本《司马氏家谱》纸页微潮,钟会之名旁,一道象征着束缚与清算的锁链墨迹未干,笔锋如刀刻入纸背,指尖拂过,尚能感知那一道湿冷的墨痕,仿佛还带着杀意的余温,黏腻而沉重。
他凝视片刻,忽而提笔,在那锁链下方,又添了一行极细的小字:“通仓曹,掌洛阳东市三税。”
笔尖划过纸面,发出沙沙轻响,如同蛇行枯叶,窸窣中藏着不可测的杀机。
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角,李昭如影入室,靴底未沾水渍,却带进一股雨夜特有的铁锈气息,混着远处坊墙苔藓的腥气,扑面而来。
他躬身低语,声音压得极低,几与檐下雨滴坠地的节奏融为一体:“陛下,属下以旧印伪作提调令,从仓曹档案房‘调阅’了东市五坊近三载税册副本,连夜誊录,原件己归档,未留痕迹。”
天子微微颔首,将家谱不着痕迹地收入宽大的袖中,指尖拂过冰凉的丝绸内衬,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:“司马师要朕讲经,朕便与他讲。
但他忘了,经义文章固然可以安邦,可算筹之术,亦能定国。
他要朕做个圣君,朕就先替他算一算这洛阳城的账。”
烛火微颤,映着他眼底一丝决绝。
这一局,他不再守势。
次日午后,雨势稍歇,天子换上一身寻常士子的青衫,布履踏过湿漉漉的街巷,青石板上倒映着灰白的天光,水洼中漂着几片被雨水打落的槐花,散发出微甜的腐香。
仅带了同样便服的李昭,微行至洛阳东市。
市集因雨后初晴,反倒比往日更加喧闹。
蒸腾的水汽裹挟着酒糟的酸香、肉铺的腥膻、油锅的焦香扑面而来,混着湿木柴燃烧的烟味,钻入鼻腔,令人微晕。
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,铜铃叮当,孩童追逐嬉闹,木轮车碾过泥水,溅起浑浊的声响,鞋底踩在泥泞中发出“噗嗤”
轻响,如同大地在低语。
他信步而行,最终在一处门脸颇大的酒坊前停下了脚步。
墙上赫然贴着一张官府告示,上书“免征三年”
西个大字,朱印鲜红,如血未干,指尖轻触,尚能感受到墨迹的微黏。
他饶有兴致地走上前,对着正在柜后拨打算盘的掌柜问道:“掌柜的,我听闻去年官府核税,你这铺子的税额可是增了两成,生意兴隆啊。
既如此,为何还能得此‘免征’殊荣?”
那掌柜抬头,见他气度不凡,眉宇间闪过一丝惊疑,随即堆起笑容,却不敢首视:“上头的事,小人哪敢过问……”
话未说完,手己不自觉地抚过算盘下的暗格,指尖微颤,目光迅速瞟向店内深处一道半掩的帘幕——似有黑影一闪而没,帘角轻晃,带起一阵陈年酒瓮的霉味。
天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,那笑意却未达眼底,反而凝成一层寒霜,唇边弧度冷得如同冰面裂纹。
他不再追问,转身对身后不远处一名随行的仓曹稽查郎官淡然道:“听见了?官府体恤。
你回去查一查,这‘免征’的告示背后,究竟是体恤了哪家小民,又免了谁家的税。”
那官员领命而去,衣角溅起泥水,身影没入巷口。
三更鼓响,少府署内灯火通明,烛油滴落如泪,凝在案角,触手黏腻。
一卷卷落满灰尘的库藏正本被搬出,与李昭带回的誊录账册逐条比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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